资治通鉴·卷二 周纪二

整理: Uncle K    2025-07-04    

周显王 元年(癸丑 公元前368年)齐伐魏,取观津。

赵侵齐,取长城。

周显王 五年(丁巳 公元前364年)秦献公败三晋之师于石门,斩首六万。

秦、魏战于少梁,魏师败绩;获魏公孙痤。

卫声公薨,子成侯速立。

燕桓公薨,子文公立。

秦献公薨,子孝公立,孝公生二十一年矣。

是时河、山以东强国六,淮、泗之间小国十馀,楚、魏与秦接界。

魏筑长城,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;楚自汉中,南有巴、黔中:皆以夷翟遇秦,摈斥之,不得与中国之会盟。

于是孝公发愤,布德修政,欲以强秦。

周显王 八年(庚申 公元前361年)孝公下令国中曰:“昔我穆公,自岐、雍之间修德行武,东平晋乱,以河为界,西霸戎翟,广地千里,天子致伯,诸侯毕贺,为后世开业甚光美。”

会往者厉、躁、简公、出子之不宁,国家内忧,未遑外事。

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,丑莫大焉。

献公即位,镇抚边境,徙治栎阳,且欲东伐,复穆公之故地,修穆公之政令。

寡人思念先君之意,常痛于心。

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,吾且尊官,与之分土。

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,乃西入秦。

公孙鞅者,卫之庶孙也,好刑名之学。

事魏相公叔痤,痤知其贤,未及进。

会病,魏惠王往问之曰:“公叔病如有不可讳,将奈社稷何?”

公叔曰:“痤之中庶子卫鞅,年虽少,有奇才,愿君举国而听之!”

公叔曰:“君即不听用鞅,必杀之,无令出境!”

公叔召鞅谢曰:“吾先君而后臣,故先为君谋,后以告子。”

鞅曰:“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,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!”

王出,谓左右曰:“公叔病甚,悲乎,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!既又劝寡人杀之,岂不悖哉!”

卫鞅既至秦,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,说以富国强兵之术;公大悦,与议国事。

周显王 十年(壬戌 公元前359年)卫鞅欲变法,秦人不悦。

卫鞅言于秦孝公曰:“夫民不可与虑始,而可与乐成。”

论至德者不和于俗,成大功者不谋于众。

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,不法其故。

甘龙曰:“不然,缘法而治者,吏习而民安之。”

卫鞅曰:“常人安于故俗,学者溺于所闻,以此两者,居官守法可也,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。”

智者作法,愚者制焉;贤者更礼,不肖者拘焉。

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、连坐,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,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,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。

有军功者,各以率受上爵;为私斗者,各以轻重被刑大小。

力本业,耕织致粟帛多者,复其身;事末利及怠而贫者,举以为收孥。

宗室非有军功论,不得为属籍。

明尊卑爵秩等级,各以差次名田宅、臣妾、衣服。

有功者显荣,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。

令既具未布,恐民之不信,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,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。

民怪之,莫敢徙。

有一人徙之,辄予五十金。

令行期年,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。

卫鞅曰:“法之不行,自上犯之。”

太子,君嗣也,不可施刑,刑其傅公子虔,黥其师公孙贾。

明日,秦人皆趋令。

行之十年,秦国道不拾遗,山无盗贼,民勇于公战,怯于私斗,乡邑大治。

秦民初言令不便者,有来言令便。

臣光曰:夫信者,人君之大宝也。

国保于民,民保于信;非信无以使民,非民无以守国。

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,霸者不欺四邻,善为国者不欺其民,善为家者不欺其亲。

不善者反之,欺其邻国,欺其百姓,甚者欺其兄弟,欺其父子。

上不信下,下不信上,上下离心,以至于败。

所利不能药其所伤,所获不能补其所亡,岂不哀哉!昔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,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,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,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。

此四君者道非粹白,而商君尤称刻薄,又处战攻之世,天下趋于诈力,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,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!韩懿侯薨,子昭侯立。

惠王曰:“寡人国虽小,尚有径寸之珠,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。”

吾臣有檀子者,使守南城,则楚人不敢为寇,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。

吾臣有盼子者,使守高唐,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。

吾吏有黔夫者,使守徐州,则燕人祭北门,赵人祭西门,徙而从者七千余家。

吾臣有种首者,使备盗贼,则道不拾遗。

此四臣者,将照千里,岂特十二乘哉!”

鲁共公薨,子康公毛立。

周显王 十五年(丁卯 公元前354年)秦败魏师于元里,斩首七千级,取少梁。

魏惠王伐赵,围邯郸。

初,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,庞涓仕魏为将军,自以能不及孙膑,乃召之;至,则以法断其两足而黥之,欲使终身废弃。

齐使者至魏,孙膑以刑徒阴见,说齐使者;齐使者窃载与之齐。

田忌善而客待之,进于威王。

威王问兵法,遂以为师。

于是威王谋救赵,以孙膑为将;辞以刑馀之人不可,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,居辎车中,坐为计谋。

孙子曰:“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,救斗者不搏撠,批亢捣虚,形格势禁,则自为解耳。”

今梁、赵相攻,轻兵锐卒必竭于外,老弱疲于内;子不若引兵疾走魏都,据其街路,冲其方虚,彼必释赵以自救: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。

十月,邯郸降魏。

魏师还,与齐战于桂陵,魏师大败。

韩伐东周,取陵观、廪丘。

江乙言于楚王曰:“人有爱其狗者,狗尝溺井,其邻人见,欲入言之,狗当门而噬之。”

今昭奚恤常恶臣之见,亦犹是也。

且人有好扬人之善者,王曰:‘此君子也,’近之;好扬人之恶者,王曰:‘此小人也,’远之。

然则且有子弑其父、臣弑其主者,而王终己不知也。

王曰:“善,寡人愿两闻之。”

周显王 十八年(庚午 公元前351年)秦卫鞅围魏固阳,降之。

申不害者,郑之贱臣也,学黄、老、刑名,以干昭侯。

昭侯用为相,内修政教,外应诸侯,十五年,终申子之身,国治兵强。

申子尝请仕其从兄,昭侯不许,申子有怨色。

昭侯曰:“所为学于子者,欲以治国也。”

今将听子之谒而废子之术乎,已其行子之术而废子之请乎?

子尝教寡人修功劳,视次第;今有所私求,我将奚听乎?

昭侯有弊裤,命藏之。

侍者曰:“君亦不仁者矣,不赐左右而藏之!”

昭侯曰:“吾闻明主爱一嚬一咲,嚬有为嚬,咲有为咲。”

周显王 十九年(辛未 公元前350年)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,徙都之。

并诸小乡聚,集为一县,县置令、丞,凡三十一县。

废井田,开阡陌。

赵成侯薨,公子緤与太子争立;周显王 二十一年(癸酉 公元前348年)秦商鞅更为赋税法,行之。

周显王 二十二年(甲戌 公元前347年)赵公子范袭邯郸,不胜而死。

鲁康公薨,子景公偃立。

卫更贬号曰侯,服属三晋。

周显王 二十六年(戊寅 公元前343年)王致伯于秦,诸侯皆贺秦。

田忌曰:“弗救则韩且折而入于魏,不如蚤救之。”

孙膑曰:“夫韩、魏之兵未弊而救之,是吾代韩受魏之兵,顾反听命于韩也。”

且魏有破国之志,韩见亡,必东面而诉于齐矣。

吾因深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,则可受重利而得尊名也。

韩因恃齐,五战不胜,而东委国于齐。

齐因起兵,使田忌、田婴、田盼将之,孙子为师,以救韩,直走魏都。

庞涓闻之,去韩而归。

魏人大发兵,以太子申为将,以御齐师。

孙子谓田忌曰:“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,齐号为怯。”

《兵法》:‘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,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’”

乃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,明日为五万灶,又明日为二万灶。

庞涓行三日,大喜曰:“我固知齐军怯,入吾地三日,士卒亡者过半矣!”

乃弃其步军,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。

孙子度其行,暮当至马陵,马陵道陿而旁多阻隘,可伏兵,乃斫大树,白而书之曰:“庞涓死此树下!”

于是令齐师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,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。

庞涓果夜到斫木下,见白书,以火烛之,读未毕,万弩俱发,魏师大乱相失。

庞涓自知智穷兵败,乃自刭,曰:“遂成竖子之名!”

齐因乘胜大破魏师,虏太子申。

成侯邹忌恶田忌,使人操十金,卜于市,曰:“我,田忌之人也。”

我为将三战三胜,欲行大事,可乎?

卜者出,因使人执之。

田忌不能自明,率其徒攻临淄,求成侯;不克,出奔楚。

周显王 二十九年(辛巳 公元前340年)卫鞅言于秦孝公曰:“秦之与魏,譬若人有腹心之疾,非魏并秦,秦即并魏。”

魏居岭阨之西,都安邑,与秦界河,而独擅山东之利,利则西侵秦,病则东收地。

今以君之贤圣,国赖以盛;而魏往年大破于齐,诸侯畔之,可因此时伐魏。

魏不支秦,必东徙,然后秦据河、山之固,东鄉以制诸侯,此帝王之业也。

公从之,使卫鞅将兵伐魏。

军既相距,卫鞅遗公子卬书曰:“吾始与公子欢;今俱为两国将,不忍相攻,可与公子面相见盟,乐饮而罢兵,以安秦、魏之民。”

公子卬以为然,乃相与会;盟已,饮,而卫鞅伏甲士,袭虏公子卬,因攻魏师,大破之。

魏惠王恐,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。

因去安邑,徙都大梁。

楚宣王薨,子威王商立。

周显王 三十一年(癸未 公元前338年)秦孝公薨,子惠文王立。

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,发吏捕之。

商君亡之魏,魏人不受,复内之秦。

商君乃与其徒之商於,发兵北击郑。

秦人攻商君,杀之,车裂以徇,尽灭其家。

初,商君相秦,用法严酷,尝临渭论囚,渭水尽赤。

为相十年,人多怨之。

赵良见商君,商君问曰:“子观我治秦孰与五羖大夫贤?”

赵良曰:“千人之诺诺,不如一士之谔谔。”

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,可乎?

赵良曰:“五羖大夫,荆之鄙人也,穆公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,秦国莫敢望焉。”

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,三置晋君,一救荆祸。

其为相也,劳不坐乘,暑不张盖。

行于国中,不从车乘,不操干戈。

五羖大夫死,秦国男女流涕,童子不歌谣,舂者不相杵。

今君之见也,因嬖人景监以为主;其从政也,凌轹公族,残伤百姓。

《诗》曰:‘得人者兴,失人者崩。

’此数者,非所以得人也。

君之出也,后车载甲,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,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。

此一物不具,君固不出。

《书》曰:‘恃德者昌,恃力者亡。

’此数者,非恃德也。

君之危若朝露,而尚贪商於之富,宠秦国之政,畜百姓之怨。

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,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!”

商君弗从,居五月而难作。

邹人孟轲见魏惠王,王曰:“叟,不远千里而来,亦有以利吾国乎?”

孟子曰:“君何必曰利,仁义而已矣!君曰何以利吾国,大夫曰何以利吾家,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,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。”

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,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。

初,孟子师子思,尝问牧民之道何先。

孟子曰:“君子所以教民者,亦仁义而已矣,何必利!”

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,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,此为不利大矣。

故《易》曰:‘利者,义之和也。

’又曰:‘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

臣光曰:子思、孟子之言,一也。

夫唯仁者为知仁义之为利,不仁者不知也。

故孟子对梁王直以仁义而不及利者,所与言之人异故也。

周显王三十四年(丙戌 公元前335年)秦伐韩,拔宜阳。

韩昭侯作高门,屈宜臼曰:“君必不出此门。”

吾所谓时者,非时日也。

夫人固有利,不利时。

往者君尝利矣,不作高门。

前年秦拔宜阳,今年旱,君不以此时恤民之急而顾益奢,此所谓时诎举赢者也。

楚人大败之,乘胜尽取吴故地,东至于浙江。

越以此散,诸公族争立,或为王,或为君,滨于海上,朝服于楚。

周显王 三十六年(戊子 公元前333年)楚王伐齐,围徐州。

昭侯薨,子宣惠王立。

初,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,秦王不用其言。

苏秦乃去,说燕文公曰:“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,以赵之为蔽其南也。”

战于千里之外;赵之攻燕也,战于百里之内。

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,计无过于此者。

愿大王与赵从亲,天下为一,则燕国必无患矣。

文公从之,资苏秦车马,以说赵肃侯曰:“当今之时,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,秦之所害亦莫如赵。”

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,畏韩、魏之议其后也。

秦之攻韩、魏也,无有名山大川之限,稍蚕食之,傅国都而止。

韩、魏不能支秦,必入臣于秦;秦无韩、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。

臣以天下地图案之,诸侯之地五倍于秦,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。

六国为一,并力西鄉而攻秦,秦必破矣。

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,秦成则其身富荣,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,是以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诸侯,以求割地。

故愿大王熟计之也!窃为大王计,莫如一韩、魏、齐、楚、燕、赵为从亲以畔秦,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,通质结盟,约曰:‘秦攻一国,五国各出锐师,或桡秦,或救之。

有不如约者,五国共伐之!’诸侯从亲以摈秦,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。

肃侯大说,厚待苏秦,尊宠赐赉之,以约于诸侯。

会秦使犀首伐魏,大败其师四万馀人,禽将龙贾,取雕阴,且欲东兵。

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,念莫可使用于秦者,乃激怒张仪,入之于秦。

张仪者,魏人,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,学纵横之术,苏秦自以为不及也。

仪游诸侯无所遇,困于楚,苏秦故召而辱之。

仪恐,念诸侯独秦能苦赵,遂入秦。

苏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,仪得见秦王。

秦王说之,以为客卿。

舍人辞去,曰:“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,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;故激怒君,使臣阴奉给君资,尽苏君之计谋也。”

张仪曰:“嗟乎,此吾在术中而不牾,吾不及苏君明矣。”

为吾谢苏君,苏君之时,仪何敢言!”

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:“韩地方九百馀里,带甲数十万,天下之强弓、劲弩、利剑皆从韩出。”

韩卒超足而射,百发不暇止。

以韩卒之勇,被坚甲,蹠劲弩,带利剑,一人当百,不足言也。

大王事秦,秦必求宜阳、成皋;今兹效之,明年复求割地。

与则无地以给之;不与则弃前功,受后祸。

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求无已,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,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,不战而地已削矣。

鄙谚曰:‘宁为鸡口,无为牛后。

’夫以大王之贤,挟强韩之兵,而有牛后之名,臣窃为大王羞之!”

苏秦说魏王曰:“大王之地方千里,地名虽小,然而田舍庐庑之数,曾无所刍牧。”

人民之众,车马之多,日夜行不绝,輷鞫殷殷,若有三军之众。

今窃闻大王卒,武士二十万,苍头二十万,奋击二十万,厮徒十万;车六百乘,骑五千匹;乃听于群臣之说,而欲臣事秦。

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,奉明约,在大王之诏诏之。

苏秦说齐王曰:“齐四塞之国,地方二千余里,带甲数十万,粟如丘山。”

三军之良,五家之兵,进如锋矢,战如雷霆,解如风雨,即有军役,未尝倍泰山、绝清河、涉勃海者也。

临菑之中七万户,臣窃度之,不下户三男子,不待发于远县,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。

临菑甚富而实,其民无不斗鸡、走狗、六博、阘鞠。

临菑之涂,车毂击,人肩摩,连衽成帷,挥汗成雨。

夫韩、魏之所以重畏秦者,为与秦接境壤也。

兵出而相当,不十日而战,胜(负)存亡之机决矣。

韩、魏战而胜秦,则兵半折,四境不守;战而不胜,则国已危亡随其后;是故韩、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。

今秦之攻齐则不然,倍韩、魏之地,过卫阳晋之道,经乎亢父之险,车不得方轨,骑不得比行,百人守险,千人不敢过也。

秦虽欲深入则狼顾,恐韩、魏之议其后也,是故恫疑、虚喝、骄矜而不敢进,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。

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,而欲西面而事之,是群臣之计过也。

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,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!”

乃西南说楚威王曰:“楚,天下之强国也,地方六千馀里,带甲百万,车千乘,骑万匹,粟支十年,此霸王之资也。”

秦之所害莫如楚,楚强则秦弱,秦强则楚弱,其势不两立。

故为大王计,莫如从亲以孤秦。

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,以承大王之明诏;委社稷,奉宗庙,练士厉兵,在大王之所用之。

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,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,此两策者相去远矣,大王何居焉?

于是苏秦为从约长,并相六国,北报赵,车骑辎重拟于王者。

齐威王薨,子宣王辟强立;知成侯卖田忌,乃召而复之。

燕文公薨,子易王立。

卫成侯薨,子平侯立。

周显王 三十七年(己丑 公元前332年)秦惠王使犀首欺齐、魏,与共伐赵,以败从约。

赵肃侯让苏秦,苏秦恐,请使燕,必报齐。

赵人决河水以灌齐、魏之师,齐、魏之师乃去。

魏以阴晋为和于秦,实华阴。

齐王伐燕,取十城;已而复归之。

周显王 三十九年(辛卯 公元前330年)秦伐魏,围焦、曲沃。

周显王 四十年(壬辰 公元前329年)秦伐魏,渡河,取汾阴、皮氏,拔焦。

楚威王薨,子怀王槐立。

宋公剔成之弟偃袭攻剔成;剔成奔齐,偃自立为君。

周显王 四十一年(癸巳 公元前328年)秦公子华、张仪帅师围魏蒲阳,取之。

张仪言于秦王,请以蒲阳复与魏,而使公子繇质于魏。

仪因说魏王曰:“秦之遇魏甚厚,魏不可以无礼于秦。”

周显王 四十二年(甲午 公元前327年)秦县义渠,以其君为臣。

周显王 四十三年(乙未,前326)赵肃侯薨,子武灵王立;置博闻师三人,左、右司过三人,先问先君贵臣肥义,加其秩。

周显王 四十四年(丙申 公元前325年)夏,四月,戊午,秦初称王。

卫平侯薨,子嗣君立。

卫有胥靡亡之魏,因为魏王之后治病。

嗣君闻之,使人请以五十金买之。

五反,魏不与,乃以左氏易之。

左右谏曰:“夫以一都买一胥靡,可乎?”

嗣君曰:“非子所知也!夫治无小,乱无大。”

法不立,诛不必,虽有十左氏,无益也。

法立,诛必,失十左氏,无害也。

魏王闻之曰:“人主之欲,不听之不祥。”

因载而往,徒献之。

周显王 四十五年(丁酉 公元前324年)秦张仪帅师伐魏,取陕。

苏秦通于燕文公之夫人,易王知之。

苏秦恐,乃说易王曰:“臣居燕不能使燕重,而在齐则燕重。”

乃伪得罪于燕而奔齐,齐宣王以为客卿。

苏秦说齐王高宫室,大苑囿,以明得意,欲以敝齐而为燕。

赵武灵王独不肯,曰:“无其实,敢处其名乎!”

周显王 四十七年(己亥 公元前322年)秦张仪自啮桑还而免相,相魏,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;魏王不听。

秦王伐魏,取曲沃、平周,复阴厚张仪益甚。

周显王 四十八年(庚子 公元前321年)王崩,子慎靓王定立。

燕易王薨,子哙立。

齐王封田婴于薛,号曰靖郭君。

靖郭君言于齐王曰:“五官之计,不可不日听而数览也。”

王从之;已而厌之,悉以委靖郭君。

靖郭君欲城薛,客谓靖郭君曰:“君不闻海大鱼乎?”

网不能止,钩不能牵,荡而失水,则蝼蚁制焉。

今夫齐,亦君之水也。

君长有齐,奚以薛为!苟为失齐,虽隆薛之城到于天,庸足恃乎!”

靖郭君有子四十人,共贱妾之子曰文。

文通傥饶智略,说靖郭君以散财养士。

靖郭君使文主家待宾客,宾客争誉其美,皆请靖郭君以文为嗣。

靖郭君卒,文嗣为薛公,号曰孟尝君。

孟尝君招致诸侯游士及有罪亡人,皆舍业厚遇之,存救其亲戚,食客常数千人,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,由是孟尝君之名重天下。

臣光曰:君子之养士,以为民也。

《易》曰:“圣人养贤,以及万民。”

夫贤者,其德足以敦化正俗,其才足以顿纲振纪,其明足以烛微虑远,其强足以结仁固义;大则利天下,小则利一国。

是以君子丰禄以富之,隆爵以尊之;养一人而及万人者,养贤之道也。

今孟尝君之养士也,不恤智愚,不择臧否,盗其君之禄,以立私党,张虚誉,上以侮其君,下以蠹其民,是奸人之雄也,乌足尚哉!《书》曰:“受为天下逋逃主、萃渊薮。”

孟尝君聘于楚,楚王遗之象床。

登徒直送之,不欲行,谓孟尝君门人公孙戌曰:“象床之直千金,苟伤之毫发,则卖妻子不足偿也。”

足下能使仆无行者,有先人之宝剑,愿献之。

公孙戌许诺,入见孟尝君曰:“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,以君能振达贫穷,存亡继绝,故莫不悦君之义,慕君之廉也。”

今始至楚而受象床,则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哉!”

公孙戌趋去,未至中闺,孟尝君召而反之,曰:“子何足之高,志之扬也?”

孟尝君乃书门版曰:“有能扬文之名,止文之过,私得宝于外者,疾入谏!”

苟其言之善也,虽怀诈谖之心,犹将用之,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!《诗》云:“采葑采菲,无以下体。”

韩宣惠王欲两用公仲、公叔为政,问于缪留。

今君两用之,其多力者内树党,其寡力者藉外权。

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,有外为交以削地,君之国危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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